女酪农受训记(三)

三、去角实习.鲜血淋漓.春之律动.生命狂奔

        在农学院附属的牧场里,酪农们所学习的是整套乳牛的管理法,从用手挤乳到机器挤乳-饲料的配合 、厩舍的兴建、疾病的防治以及牧场的纪录等等工作,应有尽有。

        就在那黑暗又宽敞的实验室里,她们也做过乳酸饮料啦、冰淇淋啦、乳酪等等乳制品,也曾混在几个女工当中去洗瓶子,参加鲜乳消毒及装瓶等杂务。

        平衡饲料的计算,精饲料的混合、喂饲、削牛蹄甚至去角,也都是她们该学习的事。说到去角,叶莺梅还心有馀悸。

        那次她手握一支苛性钠棒,按照「不舒服」,就是那位赖主任的话,去学习去角的工作。苛性钠棒会破坏生角处的皮肤,而幼牛期间,这一层皮包着角尖。要去角的是生後约一周的犊牛。

        通常用苛性钠棒拚命摩擦角,不一会儿血渗出来了。便大功告成,但那次她摩擦半天,仍不见渗血,只好再接再励的去摩擦,角尖都被摩去了几分长了,大伙儿正在纳罕,忽然,鲜血奔出来了,溅满了她身上,好在她的身上穿着件白色的工作衣,不然的话,她的「酪农制服」上面得血渍斑? 酗F。

        她们的酪农制服是深蓝色短袖衬衣加上长筒胶靴和一顶同样颜色的鸭舌帽。叶莺梅和薛爱的也相同,都经过裁缝师傅一一量过身後才裁制的,还算合身。左胸袋上面,还绣着红字的「酪农讲习班」字样。

        就在那时,叶莺梅忽然想到阿英叔母的故事,那阿英叔母还很年轻,只不过三十几岁模样,但己经是五六个孩子的妈妈了。叶莺梅家里後面是山坡,上去便是高原了,一片红泥土的高原,长的都是野草和一些小灌木,还有一排一排的成长不良的相思树。相思树的间隔,则种着些茶树,但一? 膝捞缜n好的整理过,所以总是有一株没一株的。以前人们把这高原叫做大茅埔,现在已改名为启明岭。

        有一大片是属於叶莺梅家的土地-一毛不值的-有些是属於阿英叔母的,阿英叔母就住在叶家隔壁。

        阿英叔母已经是大腹便便的了。春天,那麽细心整理的茶树也冒出了嫩绿的芽,阿英叔母一个人带着个茶篓子,就在那相思树下采摘茶叶。

        叶莺梅背着画架到这里来随便涂涂抹抹,从高原上眺望着下面的小城镇。铁路沿着高原的下面边沿,穿过那小城镇。小城镇的房屋和人口的确不算多,但铁路穿过那里,还有纵贯公路也在那里汇合了,於是那小小的长长的城镇,就显得相当的热闹。

        还有几个大工厂,织布的、水泥的、铁管的,工厂的高大的烟窗,不断的在冒着黑烟。高原在下面的坡上,尽是 的土堆,圆圆的。圆圆的土堆前面竖着一块碑石,碑石前面是狭窄的小院子。

        有 的圆圆的土堆的坡,是向南的。过了有溜池和一片稻田的平坦的地方,那里有闪闪发光的笔直的铁路,从高原的那端伸过来,没入了那边的树林。 的圆圆的土堆,本来是阴森森的,夜里,这里有许多野狗在争食腐肉,但春季白天的坡上,则充满着明媚的阳光,那些土堆倒像一只? u小果盆,把璀璨的翡翠色的生果盛在它们的鶮盆里。

        铁路和公路旁边有街,有高大的烟。越过街和高大烟窗,那边也是高原。在阳光下面,那边的高原有些迷迷蒙蒙的,但那是她所熟悉的高原。

        叶莺梅把画架背向着那些景色竖好,自已斜斜的坐下那张对着画架放好的小凳子上。

        -把下面的土堆画上去呢?还是把重点放在高大烟窗上面?

        叶莺梅侧头沉思。

        她不是个很好的画家,她只要喜欢把水彩随随便便涂在画纸上,如此而已。那些土堆发着璀璨的翡翠色,该画上去麽?还是全免了?不容易画上去的!画上去了,一定变成阴森森的可怕的土馒头,就像野狗们争食的夜里的那荒景象了,还是画那些街和烟窗吧,那麽那条铁路和公路是非画? W去不可的,画进去了,後面是迷迷蒙蒙的高原,然後是浅蓝色的苍穹。

        这麽想好了,她便用淡颜色轻轻地做起素描来。

        铁路和公路,像两条发亮的皮带。

        每支烟窗像活跃的心脏-三个心脏。

        黛绿的远山是头发,盖着懒慵慵扁平的脸庞-那些山脚下的田野便是带着无数懒慵慵的眼睛的脸庞。

        是春天,它们原该懒慵慵的。

        但是它们的心脏──那三支高烟窗──该是活活泼泼的。藏在懒慵慵的脸庞下面的活活泼泼的心脏。

        那便是春天的律动。

        像这里一带的茶树,它们显现出来的只是些嫩绿的芽罢了,但是它们却蕴藏着活活泼泼的心脏,准备把它们的生命全都呈显在枝头。

        就这麽画好了。前面下坡处的鸃墓,不要画上去了,免得妨碍了春的律动。

        叶莺梅就是这样凝思构想着的,阿英叔母在背後茶园,她全给忘了,一心一意的想去抓住那春的律动。

        忽然传来了急迫的声音:

        「唉哟,好痛!莺梅,来呀,你快来呀!」

        春的律动休克了,叶莺梅失望的放下了她的彩笔,扭转头望望後面的茶园。

        唔,那是怎麽一回事?阿英叔母好好的嘛,可是她倒下红泥土上面去了,那只茶篓子碍事,不然的话,阿英叔母一定在那鸄里打个滚的了,只因茶篓子碍事,所以阿英叔母侧着身体在挣扎,在痛苦的喊叫。

        叶莺梅丢下彩笔,往那边奔跑过去。

        「阿英叔母, 是怎麽啦?」

        叶莺梅一时也不知怎样办才好,用恐慌及焦急的神色望望阿英叔母。

        「噢,莺梅,是 !快,快去叫车子!我肚子疼得厉害,怕是要生产啦!」

        「那麽, 就在这里,让我去 一趟!」

        莺梅刚离开阿英叔母,阿英叔母又叫住了她:「噢, ,请 帮忙把茶篓子的死结解开来吧!阿英叔母才舒舒服服的仰着趟下去。

        叶莺梅想搀扶起阿英叔母回去,可是阿英叔母气喘得厉害,肚子疼得也厉害,一阵紧似一阵,实在没办法搀扶她回去,只好独自奔跑回去了,尽管她非常非常的挂念阿英叔母。

        可是叶莺梅只奔跑了三几十步呢,却又听见阿英叔母拚命的喊叫声,只得又匆匆赶回来了。阿英叔母的额头在冒着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不行,莺梅,我等不得啦!快,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孩子就要出世啦,唔,快一点!」

        叶莺梅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好匆忙的撩开她的裙子,把她的衣服脱下来,衣服已经湿湿的了,黑色的衣服,沾满了黏黏的液体。

        阿英叔母在哭泣,在流眼泪,也似在诅咒她的孩子这麽冒冒失失的就想见见世面。肚子一会儿膨胀,一会儿萎缩,就跟着阿英叔母的呼吸,而黏黏的液体不断的流出来,流到红泥土上面去。

        把衣服垫到她的身体下面去!叶莺梅想,就拿着那件弄脏的衣服,设法垫到阿英叔母的身体下面。

        叶莺梅跪了下去,脸面和阿英叔母的身体够近够近的。

        忽然,喷泉似的暗红色液体从阿英叔母的身体喷了出来,溅到叶莺梅的身上和脸上,叶莺梅当时确有点生气,低声埋怨:

        「唉呀,叔母, 这是怎麽搞的嘛,生了五六胎了,还不晓得自己要生产!」

        阿英叔母只是唔唔的呻吟着,在忍受着阵痛。

        更多更多的液体。

        没几分钟,胎儿的头钻出来了,只那麽几阵,活活泼泼的男婴终於降生了,看来是那麽容易和匆促。

        「好嘛,阿英叔母!」叶莺梅一反刚才的烦恼,欣喜若狂的喊叫起来:「是个男孩子, 又添了一万金啦,恭喜恭喜!」

        阿英叔母有气无力,似笑非笑的说:「又是个男孩子!第六个啦,我希望有个女孩子,唉!」

        那就是阿英叔母的故事。

        给犊牛去角,血喷出来了,溅到了身上,因此,叶莺梅连想到了这个故事。

        那天薛爱独自一个人到牧草示范区去散步。是黄昏时分。

        从训练中心到牧草示范区,约有数百公尺,那中间有几幢小房屋,而大部份则被划分得齐齐整整的稻田。

        有一块稻田,薛爱也跟着大伙儿进去工作过。那天的课题是紫云英的撒播。

        紫云英是一种越年草木的豆科作物,其根部附生根瘤很多,是很好的绿肥,它的嫩芽又是可食的饲料。紫云英要在第二期作稻穗呈「绿豆色」,即收获十五至二十天前做「糊仔栽培」。

        那天指导作业的老师是农复会的一位专家,叫密斯答爱兰和另一位农试所的李福容先生。密斯答爱兰,是密斯答华德的继承人。密斯答华德虽然在酪农开讲初期来讲过几堂课,但不久便退休,回美国去了,听说还要回来,担任某大学的教授。密斯答爱兰的年纪,怕也有五十多六十光景了,? 故呛芙∽常艘埠芎桶蠹蚁嘈牛吹摹咐遗梗鸵颗┝痔南艨瞥ず退戳斓嫉牧恕?/font>

        农试所的李福容先生,一方面做密斯答爱兰的翻译,另一方面,他自己就是有关牧草方面的专家,也担任着几堂课,很风趣,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紫云英,本来就是李福容教的,而密斯答爱兰则教美国的牧草和从美国引进台湾来的新牧草等等。

        密斯答爱兰充分发挥美国人作风,当播紫云英的时候,他一直率先领导作示范表演,如混合肥料,散布肥料,以及紫云英种子的撒播等等。

        美国人是讲求效率和卫生的。他说,土壤中可能有什麽坏的病菌──比方寄生 卵或破伤风菌等等──极易感染,所以不敢赤足进入水田,而要穿着鞋子进去,跟进入一般的旱田一样,但水田和旱田毕竟不同,穿着鞋子进去做工,谈何容易。

        酪农们是穿着长筒胶靴的,还好,也能勉强做工,而密斯答爱兰那天穿的是崭新的皮鞋,但他毫不顾惜,就穿着那一双值几十美金的皮鞋进水田了。泥巴把皮鞋夹住,真使得密斯答爱兰进退维谷,使得示范表演很为吃力。酪农们有几个是穿着长筒胶靴进去的,但不久全都赤足进去了,他们? 豪 N是赤足做工做惯了的道地农夫嘛!

        想到这一椿事情,薛爱有些好笑。

        牧草示范区到了,旁边有座古老的建筑物,挂着地理学会的木牌,也常看见几个大学生在进进出出。

        薛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在牧草园徘徊,下课後,大伙儿都穿的日常服装,但薛爱直觉的认为那人也是个酪农。酪农们己经来过几趟了,不仅密斯答爱兰和李福容常带他们来,而一个姓黄的大学教授,也带来过几次。黄教授是教热带性牧草的,他还把酪农们带到农学院里去看看牧草的标本。

        啊,是张建仁。

        张建仁的个子中等,很结实。薛爱站在他的旁边,会感到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薛爱是不善於辞令的,她心中想的,远比口里说出来的要多得多。而这张建仁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真是口若悬河,任何一个小问题,或者看来毫无道理的事,经他一演释,立即变得头头是道了。张建仁就是那麽有? 悝l引人的魔力,尽管他不顶帅,而且年纪也稍稍的大了些。

        张建仁在仔细观察着牧草,那牧草一畦一畦的,有的是很高的,有的是匍匐着的;有的是禾本科的,有的是豆科的;有的长得很好,有的长得很差。在畦前插着一支髹着白漆的木板,写上牧草的科目和中英文名字,什麽天竺草、大刍草、狼尾草、爬拉草或葛藤等,很多很多。

        张建仁显然发现薛爱来到了。张建仁那时刚走到盘固草畦前,那盘固草有两种,一种是从夏威夷引进来的,另一种则是从菲律宾,都是密斯答爱兰的杰作。张建仁细心比较。蹲了下去,拉拉那盘固草的藤蔓,自言自语似的说:

        「 看到麽,盘固草?藤蔓好长好长!藤草是牛最喜欢吃的,又甜又香又有营养。我们将来回去,该多种一些盘固草。这边的从菲律宾引进的,好像更好更好些!」

        ──你为什麽不谈谈风花雪月一类话呢?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觉得那些话才更能引起我的兴趣麽?嗨,一个不解风情的莽夫。

        薛爱想,失望而茫然的环顾四周,就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座铁塔,许是什麽单位的电台,把梦和美播出去的电台!薛爱的心意很快被引进到那边去了。

        在伦敦的寒夜,一位贵妇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出观光饭店,刚上汽车,一位乞讨者走上来说,己经三天没吃东西,请做点事给他几个便士。贵妇人大吼道:「不知感恩的家伙!我己经为你们的慈善舞会跳了一整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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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更生是一位讲究节俭的人。他结婚後到伦敦去度蜜月。有人问他,「你的太太呢?」他说他把她留在家里了。因为带着他一齐来花费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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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乐尔是海德公园附近的一位职业乞丐。他经常是艾斯坦家里星期日慈善午餐的座上客。有一个星期天他和一位年轻的陌生人一同来吃午餐。男主人说,「请问这位年轻人是谁?」

        「他上星期和我的女儿结婚了。」施乐尔说,「我己经答应在头一年支援他。」

 

现代畜殖(110~112).六十三年一月第2卷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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